「本文来源:人民论坛」
网络民粹主义不因网络而生,却因网络而发展壮大,它是民粹主义在网络空间的延伸、发展与变异。网络民粹主义在中国社会的生成演化,凸显了中国网络民粹主义与众不同的特色,其大致经历了从线下大众心理、网络社会心理到网络民粹主义思潮的流变阶段。随着信息技术对网络空间的赋能,民众网络意见表达的渠道不断拓宽。网络民粹主义在新技术、新群体等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底层叙事”群体多元化、“后真相”“舆论反转”等网络景观日益增加、对各类思潮的整合能力不断增强等新特点与新态势。究其根源,网络民粹主义的产生与演化,同资本力量、民本力量、社会矛盾这三大因素关系最为密切,其发展的深层次逻辑皆蕴含于其中,值得我们深入探究。
网络民粹主义形成机理发展态势资本力量民本力量社会矛盾
C.67A
近年来,民粹主义对世界*治进程和国家战略决策的影响可谓重大而深远。自年入选人民论坛十大社会思潮榜单以来,这一思潮不断抬升,在日益错综复杂的国际*治经济格局中展现出强大的影响力。“两个大局”与新发展阶段形成历史交汇,社会转型变革在广度和深度上前所未有,这一特殊时代背景为民粹主义的多领域扩张提供了有效介质和现实土壤。
民粹主义被视为一种“幽灵”般的存在,其来有自。在关于民粹主义的学术研究中,其概念界定首先就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学界从不同维度给出了多种阐释框架,可谓众说纷纭,至今尚未统一。有学者对民粹主义作出了这样的描述——“从‘乌合之众’到‘*客运作’再到‘国家操纵’;从‘非暴力不合作’到‘体制外暴力冲击’;从传统的阶级斗争到有组织的‘新社会运动’;从左翼革命到右翼*治复兴……无不借力于民粹主义。因为现代性有多少副面孔,民粹主义就有多少副面孔”“民粹主义犹如现代性,‘没有定义,只有历史’”①,这一论述道出了民粹主义莫可名状、错综复杂的特质。它既是社会思潮、思维方式、社会心态,又是*治逻辑、*治工具、*治手段……我们很难为其精准画像,但又难以拒斥其侵扰。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民粹主义更是如虎添翼,借助网络快速同其他思潮合流,形成线上线下联动,其能量不容小觑。
网络民粹主义是民粹主义在网络空间的延伸、发展与变异。民粹主义并不因网络而生,却因网络而发展壮大,人们时时处处感受着网络民粹主义的迫近,自觉或不自觉地被卷入其所营造的巨大能量场之中,其背后的形成机理与深层次成因值得深入探寻。
网络民粹主义的形成机理
网络民粹主义虽然是民粹主义在网络空间的拓展和延伸,但又非互联网与民粹主义的简单叠加,其背后还有更为复杂的重构与演变发展机理。不同的社会制度、社会阶层、*治信仰、文化价值等因素赋予网络民粹主义不同的内在构成与外在面貌。
中西方网络民粹主义的不同。当前,在西方社会,网络民粹主义更多表现为一种*治思潮,其往往以**组织为依托,具有明确的价值诉求,并常通过街头抗议等民粹主义*治运动来宣示不满情绪。不少西方*客相信“得社交媒体者得天下”,于是纷纷将网络社交媒体作为扩张*治势力的有效渠道,从而改变了西方社会的传统*治传播生态。近年来,“算法民粹”亦走入公众视野,有学者指出,“西方国家中的*治精英也不得不依靠技术精英运用数据及算法来获得民众的支持”“在如今的西方国家,资本操纵算法*治日益俘获社会的现象愈演愈烈,已成为一种*治传播景观”。②在这一*治土壤中,民意可以被诱导、可以被歪曲、可以被伪造,导致普通民众的*治行为发生改变,由此加剧了西方国家社会结构的撕裂与*治生态的不稳定性。
网络民粹主义在中国社会的生成与演变。网络民粹主义在中国社会的价值诉求并没有西方社会那样明显,其更多是作为一种负面社会情绪而存在。人工智能、大数据、5G等技术的加快应用以及智能媒体的加速发展,有力促进了新媒介形态变革,重塑着媒体传播生态和网络舆论格局。网络社会在发展壮大的同时也建构了一个相对开放的公共话语空间,为网民表达意见、排解情绪提供了较为自由的集散地。
社会转型时期,一部分群体出现了“教育焦虑”“住房焦虑”“就业焦虑”“养老焦虑”等失衡心态,产生了相对剥夺感,酝酿了负面社会情绪。这些不满情绪、焦虑情绪被宣之于网络社交平台,在网民的彼此呼应与相互印证中得到强化,在集体认同中获得继续推进的力量,从而导致负面情绪的网络集聚,为网络民粹情绪的高涨进行蓄势。网络议题的生成为这些负面情绪的发泄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闸口,触动舆情的导火索一旦被点燃,特别是当网络议题触及社会“痛点”时,公平正义、道德责任、维护权益等便成为一定数量网民发泄负面情绪最顺理成章的由头,具有了“天然正义”,由此迅速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群体情绪宣泄洪流。
在蔓延过程中,这股裹挟了各种各样诉求的洪流泥沙俱下,通过与不同元素的相互勾连影响舆论的演进扩散,从而将网络情绪引入极化的一端,甚至线上线下联动,逐步向实施线下行动转化。有学者指出,“网民现实社会权力关系的记忆,是碎片化的,且已经形成刻板印象,这些记忆基本都是负面的。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可以看作是散在的话语元素,在意义的争夺和生产过程中,它们被勾连起来,形成一种民粹化的*治话语”③。可见,网络民粹主义特有的“底层叙事”已经升级为一种*治性表达策略、一种创造网络舆论景观的手段,一种借题发挥的方式。在这一发展阶段,网络民粹主义已基本完成了自身的话语逻辑建构,而网民也通过网络实现了有效的情绪宣泄和自我赋权。
可以说,网络民粹主义在中国社会的生成演化,本身就凸显了中国网络民粹主义与众不同的特色,其大致经历了线下大众心理——网络社会心理——网络民粹主义思潮这样一个流变阶段。梳理网络民粹主义的生成演化逻辑,可以发现其搭建了这样的基本链条:社会负面情绪的网络集聚——网络议题生成——舆论集中表达、发酵(网络媒体互动共振、网络群体互动共振、文化消费与生产)——舆论狂欢和舆情极化——网络民粹主义——(可能进一步发展成为)线上线下联动——线下集结。这种易于使网民形成代入感、易于参与围观、易于进行娱乐消费、易于开展动员的建构方式,既赋予网民居高临下的审判视角和道德优越感,又制造了一场场集嘲讽、谩骂、戏谑于一体的网络舆论狂欢,集中表达了网民对既定状态的反叛与狂躁。
近年来中国社会网络民粹主义发展的特点与态势
随着信息技术对网络空间的赋能,民众网络意见表达的渠道不断拓宽,网络民粹主义在新技术、新群体等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与发展态势:
第一,“底层叙事”群体多元化,叙事者群体不再单纯来自“草根”,主要群体低龄化趋势显著。一直以来,民粹主义强调平民大众的价值与理想,草根群体自然也成为支撑民粹主义的主要社会基础,弱者视角的“底层叙事”带有与生俱来的自发性*治冲动,公众情绪在舆情事件的发酵中很容易走向极端。随着网民自由表达权利的不断拓展,网络民粹主义背后的发声群体发生了变异,“底层叙事”已不再是草根群体独有的发声方式,其背后的代言群体变得日益多元,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娱乐明星、商业组织乃至精英阶层等群体纷纷参与其中,使得网络民粹主义背后的利益诉求更加复杂,其所代表的“民意”更加难辨。
此外,近年来网络民粹主义参与群体低龄化亦成为一大显著趋势。随着青少年群体对热点事件的参与度不断提高,低龄群体网络参与行为的盲目性和偏激性显得格外突出,“饭圈”即为最显眼的例证。众所周知,年以来,“饭圈”已发展成为一个线上线下、现实与网络互动配合的民间社会团体,在资本加持下,已经形成诸多相关产业链,对青少年产生了一系列负面影响。作为参与主体,青少年群体频频被卷入氪金、打榜、控评、人肉搜索等网络事件,乃至成为造谣攻击、网络暴力、干扰舆论的参与者,其背后的群体性非理性力量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