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个人利益杀害了幸福生活的一家人,其中还包括孩子。这是极为冷酷且残忍的罪行。”
年,签署了对中国人魏巍的死刑令后,日本法务大臣森雅子说了这样一番话。
日本有死刑,不过死刑判决和执行的条件极为苛刻,无论什么情节,杀死一人几乎不会被判死刑。即便是多次杀人的罪犯,死刑执行也久拖不决。
原中国留日学生魏巍,年被日本法院终审判处死刑,直到年死刑才执行。
如果按照中国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标准,他多活了整整十二年。以他被逮捕的时间算,那他更是“赚”了十六年的人生。
魏巍涉及的凶杀案,对中日民间交流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那起凶杀案发生后,中国学生到日本留学,受到的审查严格了很多,不少中国学生,特别是长春籍的中国学生,到日本留学都被拒签。
已经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打工被拒成了常态,甚至中国留学生的借书卡,借书也出现困难。
魏巍涉及的凶杀案,是一起毫无人性的灭门惨案。
而且这起灭门惨案,在日本坊间有和警方结论不同的版本。这些说得有根有据的版本,随着魏巍被执行死刑,更成了迷一样的存在。
年6月20日清晨六点过,松本真二郎的父亲和往常一样,到他家来接孙儿、孙女上学。可这天老人按了很久门铃都没人开门,只好自己开门进入屋内。
屋内居然没有人,松本真二郎的父亲觉得太不正常了。平时这个时候,儿媳已经在做早饭,孩子也已经起床准备上学。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发现客厅、浴室和孙女的房间都很凌乱,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在浴室他还发现了疑似鲜血的痕迹。
这可是一家四口至亲,松本真二郎的父亲打了几处电话,都得不到儿子一家的下落后,不敢再耽搁,赶快报了警。
警方一到,法医很快就给松本真二郎的父亲,还原出一个让他崩溃的事发场面:
客厅玄关处有血迹,出现过搏斗;
两个小孩的卧室也有轻微搏斗的痕迹,地上成片的唾液和尿液,说明有人受重伤昏迷,造成唾液和小便失禁;
浴室血迹最多,即使经过冲洗擦拭,也还是有不少明显的残留;
家里没有留下一点现金,松本真二郎价值不菲的奔驰车也不见踪影。
一家四口失踪,家里没有留下一点现金,只留下一个血腥的现场,不用说这是一起严重的凶杀案,警方迅速展开了调查。
松本真二郎的父亲介绍,他把自己经营多年的一家烤肉店传给了儿子,烤肉店在儿子手里生意也一直不错,儿子用赚来的钱,买了这座独门独户的大房子,前两年还换了部最新款的奔驰车。
可是因为疯牛病的影响,烤肉店倒闭了,儿子和媳妇改做服装生意。
本来儿子认为通过网络营销生意会很好,不想事与愿违,儿子屯了大量的货基本都砸在了手上,近来儿子的经济好像陷入了困境。
警方扩展调查范围,发现松本真二郎的经济状况,比他父亲了解的要惨得多。
他为了填补烤肉店破产和服装生意的亏空,将住房、烤肉店商铺和奔驰车,都抵押给银行贷款,还借了折合人民币上千万元的高利贷。
高利贷逼他买了份一亿九千万日元的保险,每月单保费就要支出十四万日元,高利贷还有两三个月就到期,松本真二郎实际上早已经破产。
警方根据这个情况,分析松本真二郎有可能不堪债务压力,杀死妻子和孩子出逃。
松本真二郎的父亲觉得这个推测毫无可能,他天天到儿子家,没有发现儿子有走极端的迹象。
而且他在福冈还有好几套房子,也有大笔的存款,儿子真遇到让全家经济崩盘的危机,只要向他开口,他有能力为儿子解决债务。
儿子不可能没有和他说,就用毁灭家庭的行为来摆脱债务。
案发十多个小时后,警方最暗黑的猜测被推翻。在福冈的一个码头,清理海底的工人打捞起两具尸体,这两具尸体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性,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男子的一只脚和女孩的一只手,被手铐铐在一起,手铐上还用铁丝缠着一个哑铃。男子遍体鳞伤,头颅被击打变形;女孩脸上有一大块淤青,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警方赶到后很快确认男子就是松本真二郎,女孩是他十一岁的女儿。
松本真二郎死前遭受过暴打,头部被钝器猛击凹陷骨折。不过他是死于溺水,被扔下大海时他还没有断气。
他女儿脸上的淤青,显示生前曾遭受过成年男人的重拳猛击,死因是被绳索勒死。
找到松本真二郎父女的尸体,警方基本可以断定,松本真二郎的妻子和儿子也凶多吉少,尸体很可能就在附近的海底。
经过搜寻,警方果然在不远处的海里,捞出了松本真二郎妻子和儿子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更加惨不忍睹,特别是松本真二郎妻子的尸体,让看惯凶杀案尸体的刑警,都忍不住浑身涌起阵阵寒气。
松本真二郎三十多岁的妻子和八岁儿子的尸体,也是被手铐相连,手铐中间缠着哑铃沉入海底。
他的妻子一丝不挂,死前遭受过侵犯,身体除了被暴打,最恐怖的是,还被割下三十多块肉,前胸被抹去,丢入大海前已经溺毙。
根据松本真二郎家中的现场判断,她应该是被强行按入浴缸中淹死的。
松本真二郎儿子的死状也很惨,八岁男童双臂、双腿布满淤青,像是被强壮的男人狠狠踩压过,脖子上深深的勒痕是导致死亡的原因。
一家四口被虐杀灭门,凶杀很可能和死者有深仇大恨,警方于是从松本真二郎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
现场有八个外人的指纹,其中有五个人是松本真二郎家的熟人,警方查实这五人都不具备作案时间和动机。
另外三个指纹是陌生人的指纹,而松本真二郎妻子指甲缝里留下的皮屑,也查出三个陌生人的DNA。
找出这三个陌生人,就成了警方的重点侦破方向。
尸体上留下的手铐和哑铃是非常有用的线索,警方开始排查销售手铐和哑铃的商店。
几天过后,警方获得了突破性信息:尸体身上的手铐和哑铃,是从距松本真二郎家仅一公里多的一家小店售出,店主清楚记得买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
简短的交谈,店主就从这个小伙的语病和口音中,听出他是外国人,小店的监控还留下了这个小伙的影像。
这个年轻小伙是灭门案的重大嫌疑人,警方随即发出印着他照片的通缉令。
过了没几天,一个外国留学生向警方举报,通缉令上的人,很像某个日语学校的中国留学生王亮。
灭门案震动日本,媒体和公众都盯着案子的侦破,福冈警方压力很大,确定重大嫌疑人福冈警方精神大振,迅速赶去缉捕王亮。
可惜警方晚了一步,王亮几天前已经离开日本回国。
警方只好先弄清楚了王亮在日本的情况,调查到他是中国长春人,年龄十九岁,年到福冈就读于一家日语培训学校,案发前已被学校开除。
接着警方搜查了王亮居住的公寓,在公寓中找到大量毛发。经过和物证的对比,王亮的DNA和松本真二郎妻子指甲缝里皮屑的DNA相符。
而且和王亮同住的中国留学生杨宁,DNA对比也相符。警方查明,杨宁和王亮是同乡,年龄和王亮相仿,几天前两人乘同一个航班回国。
现场有三个陌生人指纹,松本真二郎妻子指甲缝的皮屑中,也有三个陌生人的DNA,已经确定了两个陌生人,剩下的一个陌生人是谁?
通过对王亮、杨宁周边关系的调查,警方发现中国河南籍二十四岁的留学生魏巍和王亮、杨宁交往密切。
魏巍的指纹,就是现场三个陌生人的指纹之一。魏巍还没有出境记录,不过已经不知去向,警方立刻对他下了通缉令。
年8月的一天,一个年轻男子在机场附近的小卖部,和店主发生口角。店主报警,警察一来年轻男子扭头就跑,警察鸣枪示警才把这名男子挡获。
一查这人就是魏巍,被捕时身上还有一张即将起飞到中国的航班机票。
抓到魏巍后,通过DNA对比,进一步确定他是三个凶手之一。在证据面前,魏巍以沉默对抗,拒绝交代任何案情。
这种情况下,案子的进一步突破,就取决于什么时候能抓到王亮和杨宁。
日本警方已经把案情通报给我国警方,但日本社会却普遍认为,短时间内抓到王亮和杨宁的希望很渺茫。
嫌疑人要么不开口,要么在逃,案子的来龙去脉警方也不清楚。这期间,日本坊间流传的一个案情介绍,倒是让很多日本人深信不疑。
这个案情介绍对标松本真二郎的债务危机,说是黑道高利贷,出钱让三个中国留学生做杀手,制造了灭门案。
松本真二郎一死,高利贷逼他买下的巨额保险就会生效,赔保费需要先偿清投保人的债务,高利贷可以全额收回本息,有充分的买凶杀人动机。
至于灭门,则可能是凶手杀人灭口,或制造入室抢劫的假象。
这种说法还有证据支撑,说是有人看见案发当天晚上,有个御姐型女人开一辆奥迪车停在松本真二郎家门口,后来和松本真二郎的奔驰车一起离开。
这个御姐应该是黑道派给凶手的现场指导,杀人后又帮助凶手处理尸体。
坊间传闻正在日本社会蔓延,王亮就在中国被捕了。
王亮逃回国内两个来月,有个公司的员工向警方报案,说公司刚来的一个小伙子,喝酒时放话说他做过大案,杀死过人。
他和这个小伙子有矛盾,怕小伙子真是杀人犯伤害到他,希望警方能查一查。
就算小伙子说的是酒话,警方慎重起见也要去“拜会”下他。哪知警方一出现在这个小伙子面前,他瞬间就瘫倒在地。
警方一查这个小伙子的身份,好家伙,他“豪横”的话都是真话。这个化名到公司就职的新人,就是在日本犯下灭门惨案的王亮。
王亮一被捕,没有做任何抵抗就交代了个干干净净。整个案子王亮就是恶之源,他毁了了松本真二郎一家四口,也毁了他两个同伙。
王亮家里开了家建筑公司,比较有钱。他属于经典的恶少,在长春读书时就一贯惹是生非,四处霸凌。
年他家花钱让他到日本读书,到了日本他无人管束,更加为所欲为,不但无心学习,还经常打骂同学耍威风。
家里给他的钱足够他的日常开支,可他花天酒地,流连在有中国黑道背景的酒吧,再多的钱一到手很快也会被他用光。
杨宁和他在长春就认识,到了日本杨宁一开始还比较励志,因为家里是干部家庭给的生活费不够用,他一面读书还要一面打工。
这种条件下,他也考取了一所日本的私立大学。可王亮嫌语言学校宿舍住着不自由,住到公寓邀来杨宁同住后,杨宁就被王亮蛊惑进了魔障。
有次杨宁跟王亮吐槽,在汉堡店打工被日本员工歧视、辱骂。王亮于是教唆杨宁,在背后吐槽没用,不如偷那家汉堡店报复。
杨宁怕干这种事毁了学业对不起家里,王亮很鄙视地说,“没胆子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抱怨。”
杨宁不经激,一口气上来咬牙说:“谁没胆子,偷就偷。”
第二天杨宁下班时,故意留了扇窗子没有关,当晚两人从窗户潜入店中,撬开保险柜偷走了接近二十万人民币的日元。
有了这次甜头,杨宁开始和王亮向职业罪犯发展。他们偷学生宿舍、抢劫深夜从网吧出来的中国留学生。两人联手作案一段时间后,又把中国留学生魏巍拉了进来。
魏巍是河南新密人,家里开了一家厂,经济条件比较好。他比王亮、杨宁大,被捕时二十四岁。
到日本留学前,魏巍当了三年兵,退伍后还在省级散打比赛中获得过不错的名次。
三个人中魏巍学习能力最强,在大连一家语言学校学日语时,他的成绩就很优秀。在两次报考福冈大学失败后,他考取了日本一所短期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有次魏巍在学校附近中国人开的酒吧喝酒,和杨宁一起也在那里喝酒的王亮,听酒吧的人说魏巍功夫了得,就主动来找他搭讪,要跟他学武功。
王亮那时在学校打架,遇到一个学过摔跤的硬茬吃了亏,正想要习武找回场子,所以就去结交了魏巍。
“我就这种脾气,就喜欢欺负别人。我们语言学校有多个中国学生,绝大部分都是老实人,我就随意欺负他们,在这里称王称霸。……”被捕后王亮对办案的警官说。
魏巍在日本没什么朋友,有次在酒吧搭讪一个中国女留学生被拒,他扇了人家几巴掌,女留学生报警他还差点被驱逐。
认识王亮后,压抑很久的魏巍就和王亮、杨宁一起放纵起来,知道两人的犯罪行为后,他也毫不犹豫加入进去。
三人一起偷窃过杨宁以前就读的语言学校办公室,由于没打开办公室的保险柜,那次三人只偷到五万日元的现金。
杨宁说再这样干下去肯定会被日本警方发现,当时王亮已经因为打架被语言学校开除,在日本的签证很快就要作废,就提出干票大的然后三人一起回国。
魏巍当时因家里工厂倒闭,经济陷入困境正急需搞到钱,马上就赞成王亮的提议。想收手的杨宁怕被两人瞧不起,被王亮一番诱导也同意一起干。
本来三人打算抢劫魏巍公寓楼下一家拉面店的营业款,杨宁提出三人经常在那家拉面店吃饭,容易被人认出。
王亮这才提出去日本有钱人的家里抢劫,抢完把一家人都杀死灭口就不会被查到。
听到要杀人魏巍没有反对,杨宁却怕了要退出。王亮先“仗义”地说,大家是朋友退出没关系,接着又带着威胁的内涵告诉杨宁,他们两如果案发,肯定不得不说出以前和杨宁一起偷窃的事,杨宁也要坐牢、被驱逐。
如果一起干,杀完人回国换个名字什么事都没有,根本不用害怕。于是杨宁又被王亮的一番话拉上了贼船。
选中松本真二郎家的人也是王亮,他和杨宁多次看到松本真二郎开的奔驰车,他判断那辆车值上百万人民币,认为车主有钱就和杨宁跟踪到松本真二郎家。
发现松本真二郎住着大房子,两人更觉得找到了有钱的抢劫的对象。
经过几天踩点,三人了解了松本真二郎家的基本情况。松本真二郎长得瘦小容易对付,而且他基本每天都是零点过后才回家,他回家前家里只有他妻子和两个小孩。
三人策划先到松本真二郎家中制服女人和小孩,再伏击回家的松本真二郎,这样操作三人觉得得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松本真二郎家和邻居有一段距离,搞出点动静惊动不到邻居,这个对作案有利的条件,也助长了三人对松本真二郎家下手的决心。
王亮听结交的中国黑道人物说,杀完人用手铐哑铃把尸体沉入海底,是黑帮的通常操作,就决定用这种方法处理尸体。
于是他自己去买手铐,哑铃和铁丝,让杨宁去买匕首和绳子。
作案那天,三人大概晚上十一点翻窗进入松本真二郎家,最先来到两个孩子的卧室。
女孩被惊醒大声叫“妈妈”,走在最前面的杨宁一拳把女孩打昏,女孩尸体脸上的淤青就来自这一拳。
男孩随后惊醒,也大喊起来。魏巍上去按住男孩手脚,王亮用绳子勒男孩的脖子,现场的大片唾液和尿液,就是男孩被勒死前留下的。
勒死男孩魏巍浑身发抖,本性最凶残的王亮呵斥魏巍,让他不要抖,赶快去对付家里女人。
松本真二郎的妻子正在洗澡,没有听到孩子的叫喊。三人冲进浴室,把她拖出浴缸按在地上,先轮流侵犯了她,再逼她说家里的钱在哪儿。
松本真二郎的妻子被侵犯时反抗激烈,三人使劲打她,她还是挥着手乱抓,指甲缝里留下了三人很多皮屑。
活剐松本真二郎的妻子也是王亮操刀,松本真二郎的妻子听到杨宁说已经杀了她的孩子,不说钱在哪儿就要杀她后,就疯了一样怒视三人,被打到吐血也不回答三人的问题。
于是王亮用活剐来逼问,松本真二郎的妻子痛得满地打滚也不说。
三人要赶在松本真二郎回来前杀死她,在王亮剐下她三十多块肉后,就用哑铃猛击她头部,见她还有呼吸,又把她按进浴缸淹死。
松本真二郎凌晨一点回家,一进门就在玄关处便遭到三人的伏击。魏巍用哑铃多次猛击松本真二郎的头部,直到把他打昏死。三人把松本真二郎拖到浴室用水浇醒,他一醒来就看到惨死的妻子。
为逼他拿出钱,王亮把他昏死的女儿拖到他面前用水浇醒,威胁说至少给几百万,不然就勒死他女儿。
松本真二郎说他欠了很多债拿不出那么多钱,家里有几万日元,还有妻子的首饰和奔驰车,都可以给三人,求三人不要杀他女儿。
王亮毫无人性,先把松本真二郎女儿勒个半死威胁他。松本真二郎吓到了,求王亮杀了他放过他女儿。
王亮一怒之下当着松本真二郎的面勒死了他女儿,松本真二郎这时表现出和他妻子一样的仇恨和绝望,任凭三人用拳脚打、用哑铃砸,被折磨到休克也不再说一句话。
三人无计可施,只好把松本真二郎按进浴缸淹死,三人不知道松本真二郎并没有在现场死亡。
这起灭门案三人一共抢得四万日元,相当于两千元人民币。王亮给了杨宁和魏巍一人一万日元,其余两万日元归他自己。
他被捕后向警方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和杨宁的下落,被定为有重大立功表现判无期徒刑。
而杨宁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十多年后,魏巍也在日本被执行死刑。
临死前的魏巍留下了一封家书,这封家书上之写下了一个“悔”字。